影评 / 湘女萧萧:无法逆转的悲哀?

作者:元耳
审阅:Spril

影片开头,是一顶花轿跨过一条江,走过二十多里山路,千里迢迢来到杨家坳,敲锣打鼓,好不热闹。而懵懵懂懂的萧萧,也在这一天踏上了一条前途未卜却又似乎早已注定的道路。

故事发生在湘西,一片无比纯净的土地,影片也富有浓厚的乡土气息。镜头里,平静的江面,澄澈的天空,连绵起伏的山峦,是那么的和谐安详,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打破这份平静。没有华丽的道具,没有过多的矫饰,一切简单到不能再简单,一切又都是自然流露。

在湘西的杨家坳里,童养媳这个传统一直被承袭下来,电影中的萧萧就是作为春官的童养媳嫁过去的。可笑的是,在婚礼当天,因春官年纪太小,贪玩而不肯拜堂,萧萧便与一只公鸡完成了这个环节。这也映射了旧时代女性“嫁鸡随鸡”的命运。此后,萧萧就在春官家住了六年。当村里的寡妇巧秀娘问她“你婆婆对你好吗”,萧萧毫不犹豫脱口而出:“好!白米饭管饱。”这时的萧萧无疑是快乐的,一双眼睛亮晶晶的,干活也不感到累,在山间肆意奔跑,大口吃着东西,那时的她大概还是自由的。

然而,六年的时间,足以让一个女孩成长为女人。萧萧的胸部日渐丰满,婆婆选择用一块布将她裹起来,想将她裹成一个跟自己一样的人,让她无法挣脱,无法呼吸。

正所谓女大十八变,萧萧的变化引起了花狗的注意。他们一起去城里,花狗偷偷买下头饰送给萧萧,给萧萧唱山歌,正处青春的两人,渐渐暗生情愫。在暴雨天,在磨坊里,半褪衣裳的萧萧躲在稻草堆里若隐若显,被花狗抽去板的水闸冲动了石磨下面的暗轮,萧萧在花狗的身体下绽放,石墨盘不断转动着发出的声音,似乎在掩盖着什么。萧萧变成了“少妇”。而后,萧萧已然陷入了热恋,经常主动去找花狗,伴随着幽会的刺激,他们亲吻,抚摸,做爱,沉浸其中,抛掉了所有的理性与伦理道德,忘却了一切。

不幸的事发生了:萧萧怀孕了。于是他们害怕、惶恐,不愿面对。萧萧想两人一起逃走去追寻自由,但花狗却犹豫了。与此同时,寡妇巧秀娘偷情的事暴露了,她的结果是沉潭。当巧秀娘浑身赤裸地被运往江上,面对一条鲜活的生命即将消逝,周围的人都是冷漠的,无一人为她求情,直至巧秀娘被抛进江中,围观的人才有那么一丝同情的意味。而巧秀娘从始至终一言不发,她的表情是空洞的、麻木的,只有她的女儿出现,喊她娘时,她好像活了那么一下,而当她的女儿马上被抱走,她又恢复沉寂。最后,只有水花在为她哀鸣。

巧秀娘活生生的例子在前,花狗逃走了。萧萧无比惊慌,她发了疯似的到处找花狗,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。她又来到了磨坊,石墨盘一圈又一圈不停地转着,发出的轰鸣的声音,令她惊恐万分,绝望向她涌来,将她吞噬。她努力敲打着自己的肚子,希望孩子能因此消失,但这无疑是徒劳的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,萧萧的肚子越来越明显,干活也越来越吃力,开始有人注意并怀疑起来。萧萧不安极了,决定凌晨逃走。她收拾好衣物,跑啊跑,一直跑,一直跑,摔倒又爬起,翻过一座座山,走过一条条泥路,最后来到了江边,她想到城里去,她想去追寻自由。可只有坐船才能渡过这条江,萧萧已经等不及船夫的到来。她努力地拉船,努力地推船,船却纹丝不动,她倒在水里,她崩溃地哭喊着,这一条江,犹如一条天堑,她被困在这一边,永远逃不走。最后,萧萧自暴自弃般在船上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
再睁眼,萧萧已经被抓回去了。许是因为萧萧大伯的苦苦哀求,许是对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起了恻隐之心,婆婆决定把萧萧卖掉,而不是沉潭,可一个孕妇无人要买。最终,萧萧生下了一个男孩儿——一个未来家中的劳动力——这件事也就被揭过去了。

影片中,萧萧的公公一直没有出现,有人说他“又在外面找了一个”。我们不难想到,萧萧的婆婆也曾是如萧萧一般的童养媳。丈夫离家,守着儿子度日。婆婆也是一个可怜人。

命运不断轮回。影片的最后,又是一个小女孩坐上花轿嫁到杨家坳,依旧是锣鼓喧天,热热闹闹,只不过新郎变成了牛儿,萧萧成为了婆婆。新来的儿媳命运会如何?而已经受过高等教育回来的春官看到这一幕,他又会如何抉择?我们不得而知。

萧萧是陋习的受害者,也是陋习的执行者。她曾天真烂漫地认为吃饱饭就可以了,也曾羡慕城里女学生的与众不同,也曾想与花狗私奔到天涯海角追寻那份自由,可她有着太多的束缚,她无能为力,也摆脱不掉,她蓬勃的生命力已经消逝。

老水车周而复始地运转,仿佛暗示着杨家坳一代又一代女性无法逆转的命运与悲哀。